晓晓苏樱

【短篇】你眼中的温柔色（岑岑生日贺文）

【短篇】你眼中的温柔色
文/晓晓苏樱
01.
  夏天的风清爽撩人，吹过来的一瞬间让人犹如易筋洗髓，身上不适的黏腻感一下子全部消失。这是夏天的风特有的功能。
  宋杭坐在足球场旁的观众席上，烦躁地扯着身上的球衣。
  倒霉死了!最近倒霉死了!
  一向稳拿高分的物理考了不及格，花了很多心思追到手的女朋友莫名其妙地和自己分了手，现在好了，与外校的足球联赛因为他的一个判断失误导致校足球队失去了进入决赛的机会。如果人的皮肤会随着人的心情而变的话，宋杭现在一定很像一条灰皮狗。
  最近得罪了哪路瘟神，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背？
  足球场现在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洒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色泽温和，明明是这样一副让人心生欢喜的画面，却让宋杭的内心更加无法平静。他脱下球衣，几乎可以说是表情狰狞地把衣服扔下观众席。
  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听到衣服落地的声音。“见鬼。”他疑惑地骂了一句，把头探出观众席的栏杆，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同学，是你的衣服吧？”球衣在少女清亮的笑声中被甩了上来，说巧不巧，正好扔在了宋杭探出去的脑袋上。
  他想骂人。但是基于多年的教养，他忍了忍，没出声。他扒拉下头上的衣服，把它穿回身上，再探出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把他的衣服扔了回来，观众席下方的空地却没有一个人影。
  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宋杭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遍。哪儿有白天就出来活动的鬼？恐怕也只有胆小鬼吧？
  “看哪儿呢？我上来啦，在你后面。”宋杭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长发少女逆光而立。
  “女生就爱故弄玄虚。”宋杭嘟囔了一句。
  长发少女穿着校服的上衣，一条修身的打底裤，偏棕的长发随意地梳了个公主头，眉清目秀，乍一看上去倒让人顿时有些移不开眼。她似乎听到了宋杭的话，笑眼弯弯地从高处走下来，语气友善地说：“我叫赵合暮，你叫什么？”
  套路，都是套路。宋杭腹诽着，这学校里会有人不知道他是谁？上至年级上年龄最大的老师，下至这学校刚入校的新生，谁没听说过他宋杭的名字？谁不认得他宋杭的脸？谁不知道他宋杭狂炫酷帅屌炸天？
  “你不知道我是谁？”宋杭语气不屑，搭讪就搭讪，来那么多套路干嘛。
  赵合暮正色道：“不知道。”
  嗯？怎么可能？除非她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山顶洞人，不然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啊。宋杭挑眉看着赵合暮，突然想起什么，他看着她：“嗯......我叫宋杭。你是转校生？”
  赵合暮抿着嘴笑道：“算是吧。”
  见宋杭没有接话，赵合暮走下来，趴在栏杆上偏着头问他：“宋同学，你心情不好？”
  宋杭听着她称呼自己的方式有点想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别人“宋同学”？他忍着笑意回答赵合暮：“你说呢？赵同学。”
  “心情好肯定不会扔衣服了对吧。”赵合暮假作思考，“让我想想......宋杭这个名字，我好像的确在哪儿听过。你是校足球队的？”
  “嗯。”
  “那一定是因为输了球赛吧。”
  “嗯。”其实哪儿有那么简单，宋杭突然有种想把自己所有的遭遇都告诉赵合暮的冲动，但是他话刚要出口又忍住了。
  算了。我们才认识多久。
  赵合暮突然不说话了，宋杭有些奇怪地偏头看着身边的少女。
  怎、怎么回事？她的眼睛，为什么是夕阳的颜色？宋杭诧异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只是看花了眼。搞得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我说嘛，”赵合暮眨眨眼睛，头歪在扶着栏杆的手上，她拖长了声音，“所有不幸都会过去的。哪有人会一直倒霉呀，没准过两天你又交好运了呢。”
  宋杭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这下反而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顾虑，他把自己的苦水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失恋这种霉运也能很快赶走？物理发挥失常这种事情也能轻易原谅？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赵合暮笑得前仰后伏：“你看看你，干嘛非这么喜欢和自己过不去？”
  “我哪有!？”
  “你今年十七岁吧？”赵合暮直起身子，不等宋杭回答，她又接着说：“所以，宋同学，来啊，快活啊，反正你有大把时光嘛。”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似宋杭初见她时那温和灵秀的样子，她美丽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恣意地笑着，表情带着点玩世不恭和蛊惑的意味。
  宋杭也笑：“我现在还不够快活吗？我......”嗯没错，宋杭又想炫耀自己那些所谓的荣耀了。
  赵合暮摇摇头。
  “宋同学，你不妨先快活地活一活再说话吧。”
02.
  宋杭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脚步还是虚浮的。昨天校足球队的QQ群里气氛低迷，要不是管理员禁了匿名聊天，宋杭估计自己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或许也没这么严重？
  宋杭挠挠头。毕竟这次是自己第一次犯错，而且校联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赛事，不过是几个学校间为了搞好关系而举办的联谊赛罢了。
  “来啊，快活啊，反正你有大把时光嘛。”耳边又回响起赵合暮的声音。
  想起赵合暮，宋杭戳了戳前桌老周的后背：“嘿、嘿，老周。”
  老周趴在桌子上睡觉，被宋杭戳起来后眼神不善地看着宋杭。
  宋杭讪讪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们学校一个叫赵合暮的女生吗？我......我想打听打听她。”
  老周本来不大的眼睛猛的睁大了一倍，他仰天大笑，不顾教室里坐着的其他几个同学，他大声调侃道：“啧啧啧，你这才被甩，又看上哪家的姑娘啊？不过也难得，之前看你喜欢那陈幸喜欢得要死要活的，我都替你不值啊。”
  宋杭真的很尴尬。他弯着身子小声道：“妈的你声音小点。我打听她又不是为了脱单，就是对这个人很好奇罢了。”
  老周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倒的确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只要是你想打听的，那就没有我打听不着的。”
  好兄弟。宋杭默默地在心里给老周点了个赞。他拍拍老周的肩膀，严肃地说道：“走，爸爸星期五带你去吃干锅虾。”
  老周笑着回击：“谁是你儿子，我才是你爸爸。”
  “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老周的办事效率还挺高。课间操一下，他就打听好了。
  “文三班的，喜欢打篮球，不张扬，人缘还不错。没有男朋友，还有，QQ号我给你要到了。”老周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战果，看来真是打定主意要去好好吃一顿干锅虾。
  喜欢打篮球吗？宋杭托着脑袋。
  好吧，今天中午就去篮球场“偶遇”她吧。
  赵同学，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快活地活一活”？
03.
  早上最后一节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走进门时的脸色让宋杭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他进门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卷子甩在了讲台上。
  “你们看看你们都考的是些什么!”怒气冲天。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发出什么声响就被物理老师当做出头鸟给办了。
  宋杭很不幸地打了个喷嚏。
  “你，宋杭，给我站起来。”
  宋杭耳朵发红。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要被训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标榜好生，老师对他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一般他要是被训斥了，会自责很久，然后逼着自己去做到更好。
  就是这样的强迫症。
  “宋同学，来呀，快活呀，反正你有大把时间嘛。”又是这句话在宋杭耳边萦绕不断。
  物理老师果真举着宋杭的卷子骂了个遍。换了以前，宋杭肯定会把物理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然后回家默背着物理老师的话，疯狂地刷题。
  他的优秀都是他自己逼出来的。
  这么一想，他倒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算得上快活了。
  “老师，我下次不会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宋杭突然打断物理老师的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物理老师。
  赵同学，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快活地活一活”呢？
  物理老师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好学生，被训斥了不觉得丢脸，不低着头，也没什么伤心的神色，就这么抬头看着他，还那么主动地承认自己犯了“低级错误”。
  “好吧，你坐下吧。”物理老师推了推眼睛，竟然也不生气了，发了卷子，开始讲题。
  宋杭开始对赵合暮的人生信条有些欣赏了。不过不知道，以快活作为人生目的的赵合暮又是什么样的女生呢？
  中午宋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天有点阴。他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T–shirt的女生。马尾高高地扎起，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颇有活力地飞舞。
  是赵合暮。
  他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赵合暮正和几个队友奋力拼杀，只见她灵活地运着球，却突然被对手拦住了去路。她毫不犹豫地转了个身，准备把球传给身后的队友，却被另一个对手截住了。
  宋杭的心也随着场上的球来回移动。
  不过赵合暮打球可从来都不是随便玩玩，她立马和队友追上去，在接到队友截下来的球后立刻抱球转身，运了几步球，然后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篮。
  宋杭由衷地鼓掌称赞：“漂亮!”
  赵合暮回头看他，神情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笑起来，语气轻快地问宋杭：“你要来么？”
  宋杭摇摇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我只会踢足球。”
  赵合暮笑的更明媚了，她正想说什么，一阵清冷的声音却抢占了先机：“好久不见啊，宋杭。”
  宋杭的身体僵了僵，慢慢转过身去。其实他不用回头去看都知道这个人是陈幸。那样清冷的声音曾经多么甜腻地在他耳边说着他喜欢的俏皮话，她说话时惯用的语气他现在都仍清晰地记得。
  但是他现在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好似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样，仅仅是兀自而又呆滞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声音的，他只听到自己用着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着陈幸：“好久不见。”
  “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篮球场？”
  这句话像是在闲聊，实则绵里藏针。
  “我来看朋友打球。”宋杭如实回答。
  “朋友？”陈幸嫣然一笑，继而用手指了指赵合暮：“她？”
  宋杭没有回答。
陈幸笑地越发灿烂：“你行啊，宋杭。”她咬着嘴唇，却还是强颜欢笑着，“你行啊，宋杭。真是条汉子。”
陈幸赶在自己流泪之前转身离开了，留下宋杭在原地云里雾里。
他是真的不明白，说分手的人是她，现在来篮球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人也是她。果然，女生就是这么喜欢故弄玄虚。
赵合暮扔下队友，跑过来调侃宋杭：“这位不就是你的……那个？”
看来赵合暮回去后也去打听自己了，不过她的消息不太准确，陈幸已经不是他的女朋友了，现在，她是他的前任。
“不是，是前任。”宋杭往足球场走去。
赵合暮跟上：“你很喜欢她吗？”
“很喜欢。”
“真的？”
“真的。”
“那你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来篮球场吗？”
宋杭愣住，随即又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或许正好看到我在这里吧。”
赵合暮无奈地笑起来，她背着手，跟在宋杭身后说道：“虽然我跟你还不算太熟吧，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宋同学你这个人啊，太自私了。”
宋杭没接嘴。
赵合暮接着说：“你说你喜欢陈幸，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她来篮球场从来就只会为一件事？那就是打篮球。我和她就是因为打篮球相识的。”
宋杭心中微颤。他从来都不知道陈幸还有这个爱好。
“你知道她喜欢的歌手吗？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知道她的作息时间表吗？”赵合暮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支箭，毫不留情地射在宋杭的心上。“不过，我敢和你打赌，陈幸一定知道你喜欢哪个歌手，也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甚至你的课程表，你在学校里什么时间段会去哪儿，她都知道。”赵合暮语气凉凉的，听得宋杭愧疚不已。
“宋同学，你不喜欢陈幸。你只是假装很喜欢她而已，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喜欢陈幸绝对不及陈幸喜欢你的十分之一。”
“别说了。”宋杭低吼。他在就近的石坎上坐下，不停地用双手摩擦自己的头发，“我现在这样……如果和她道歉……”
赵合暮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选择了沉默。
似乎是过了许久，宋杭才慢慢抬起头来，表情凄惶：“即使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我这样不在意她，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她。”
是啊。他曾经以为感情的事情不过都是套路，只要用几个技巧来经营经营就能收获到旁人所说的“爱情的愉悦”。他也一度虚伪地欺骗自己他已经是人生赢家了。现在看来，什么人生赢家，他完全就是个输家！大输家！
他宋杭的人生，真的很不快活。
04.
  山里的光景向来都是迷人的。头顶的绿穹透下白色的光，细碎地洒在石阶上。宋杭站在树林间，心中竟有了隐居山林的想法。
  这次他是应赵合暮的邀约来的荷山。
  荷山虽然以荷命名，却不是专门种植荷花的地方。只在荷山的入山口有一大水池，里面浮着几朵奶黄色的睡莲。荷山算是半个森林公园，所以山上数树最多。赵合暮对宋杭说要带他体验快活的生活，于是带着宋杭来到了荷山。
  “你很喜欢山？”
  “也不是，心里乱的时候，我喜欢上山走走。”
  他们沿着蜿蜒的石阶一路向上，却没想到路的尽头竟然只是一片荒芜。
  “这儿就是山顶？”宋杭看着这杂草都快有人高的地方，一副嫌弃的模样。
  “别急嘛。”赵合暮沿着杂草间人踏出来的小径继续向前。
  宋杭开始觉得无聊了。刚进荷山，他还能被荷山的风光所吸引，东顾西盼，四处都要看个遍。但是越往山内走他越觉得无聊，山里的风景都是一样的，高大的树，长而深的杂草，凹凸不平的土路或是石阶，这些他本来觉得很有趣的的事物渐渐就失去了它的迷人之处，宋杭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赵合暮继续向前走。
  “到了。”赵合暮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往前走，宋杭紧跟其后。
  拨开杂草从，视野开阔起来。这里是荷山的山顶，修建着几座连亭。连亭的末尾处冒着缕缕白烟，宋杭定睛一看，发现那里竟然开着一家小吃店。
  这是何等神奇的事情！
  赵合暮已经跑向小吃店，点了两碗豆花米线。
  “怎么样？”赵合暮坐在小矮凳上抬头看着缓步走过来，一脸讶然的宋杭，她得意地笑着：“刚刚不是还挺嫌弃这座山嘛？现在觉得如何？”
  “你爬山就是为了来吃豆花米线？”宋杭哭笑不得，这就是她赵同学所说的快活的生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宋同学。”赵合暮笑眯眯地，似乎知道宋杭在腹诽她，“人生是为了什么呀？可不就是为了享受嘛！不就是为了好好地吃，好好的玩？”
  宋杭故作严肃地反驳：“赵同学，你这是享乐主义，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你知道吗？”
  赵合暮笑的更欢了：“你一个理科生来和我理论政治问题？你倒是说说，你现在，快活不快活啊？”
  豆花米线正好端了上来，山顶本有些冷，此刻冒着白气的豆花米线摆在眼前，着实诱惑人。山顶飘着薄雾，宋杭看着山下被缩小的城市一隅，觉得自己就像身在梦中一般，这样的景色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心境见过。山顶太安静了，除了小吃店里火炉咕噜咕噜烧水的声音，他的耳边只剩下一片寂静。
  “快活啊。”他回答赵合暮。
  怎么会不快活呢？爬到山顶本就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情，又能在山顶吃到这样独特的豆花米线，怎么不叫快活呢？宋杭突然理解了，赵合暮所说的快活到底是什么。
  离开的时候山上下起了小雨，宋杭心中豁然开朗。他边下山边朗声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啊。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赵合暮在心里吐槽，不过宋杭终归是走出了他为自己所设的牢笼，这也挺好的，不是吗？
  而宋杭则趁着赵合暮不注意偷偷回头看了看低头认真走路的赵合暮，眼底满溢着欢喜。
05.
  教宋杭所在班的语文老师是年级上出了名的蛮不讲理和烦人。只不过宋杭作为好学生很少被她刁难而已。
  但是不得不说，宋杭最近运气真的很背。背到老家去了。
  上课前他进教室的时候，非常不幸地把语文老师的陶瓷茶杯给打了。
  嗯，已经不能用不幸来形容他的遭遇了。应该说，这是世界毁灭性的悲剧事件。
  而且，恰好那天赶上语文老师股票暴跌，她黑着脸来上课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杯子被宋杭打碎的场景，立马吼了出来：“给我滚出去！”
  班里的同学都倒吸一口凉气。
  宋杭脑袋一懵，非常不明智地回答了一句：“老师我错了，杯子我会重新买给你的，但是我不能不上课……”
  “我说让你滚出去，你听到没有？我不让你上我的课是我的权力，你还敢顶嘴？”语文老师站上讲台，接着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学生挺了不起的呀，你不出去是吧？好啊，那这节课你来上，我不上了。”
  宋杭怎么可能让全班同学因为他而受连累，他捏紧拳头，再也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语文老师等宋杭前脚刚跨出门，她后脚就重重地关上门。
  教室里传来语文老师尖细的声音，宋杭听着格外刺耳，他抬头望望天，把泪水忍了回去。语文老师是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只是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赵同学，快活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我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可能很虚伪但是或许真的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天气很好，瓦蓝的天空中云卷卷的，或许宋杭得找个地方好好地看看天。
  宋杭失踪了。语文课是下午第一节，但是后面三节课，都没有人再见到宋杭。万年好学生居然逃课了。宋杭的班主任联系了宋杭的父母，却还是找不到宋杭。学校的监控形同虚设，并不能查到丝毫线索，连保安室的值班的大叔也说并没有见到什么学生出去。
  所有人都猜测，宋杭一定是翻墙逃课了。
  赵合暮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放学时分。但是她却并不认为宋杭能有本事出学校的大门，即使他有本事出去，他也没地方去。身上没带钱包和手机，这个家伙能去哪儿？赵合暮眯着眼睛看了看偌大的校园。
  心情不好的时候，宋杭也一定和她一样，想找个没人的安静的地方待待吧？
  所以赵合暮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学校的废楼楼顶找到了宋杭。当她推开天台生锈的铁门时，她看到宋杭像一条死鱼一样仰躺再地上。
  “起来。”赵合暮走上前。
  “别和我说话。”宋杭嗓子干哑，“求你，让我安静地待待。”
  “妈的智障。”这是赵合暮第一次在宋杭面前爆粗口，她气得只能爆粗口了。宋杭因着心里对赵合暮生出的小情愫，最终还是选择了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他没想到他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就天翻地覆。是赵合暮抓住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宋杭听到自己骨头咔吧一响的声音，然后浑身上下只剩下痛的感觉。
  罪魁祸首赵合暮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站在他面前，冷笑了两声，往眼睛上摸了两下。
  她不会要变身吧？亏得宋杭这个时候了还能开脑洞。
  但是不得不说，宋杭开的脑洞挺合时宜的。因为下一秒他就看到赵合暮的眼睛是橙红色的。橙红色，是一种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及其罕见的瞳色。宋杭想起他第一次见赵合暮的时候，看到的赵合暮那夕阳色的眼睛。
  原来不是幻觉。
  “那么……你难道是妖怪？”宋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赵合暮翻了个白眼：“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她邪魅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宋杭你这家伙还真没见识。我这可是天生的。天生带着色彩诡异的瞳孔，从小就被身边的同龄人叫妖怪，初中还被全班孤立，你这种温室里的小王子，稍稍被骂就逃课……啧啧啧，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杭无法体会赵合暮的感受，但是他知道，如果现在的他去体会当时的赵合暮的感受，他一定会疯的。这明明是很痛苦的经历，可是赵合暮却只用只言片语轻轻带过。
  “宋同学，你实在是太脆弱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合暮吗？
  “除了爸爸希望我能与人和睦相处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暮色四合，乃是归家之时。在外快活，心中有家，囡囡就永远什么都不怕。’这是我爸爸的原话。
  “你知道快活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最后的最后，赵合暮问宋杭。
  宋杭犹豫着说不知道。
  “心中无所畏惧，不被自己讨厌的所束缚，不为自己喜欢的所痛苦。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后来，宋杭忘记了他那天躺在天台上到底在想什么，忘记了回家以后父母对他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但是他始终没忘记那天赵合暮所说的话。
  以及那天暮色四合的景色——火烧云，橙红色的天，像极了赵合暮眼睛的颜色。
06．
  宋杭那天被赵合暮一摔，脚踝扭伤，外加小腿骨裂。他简直难以想象，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不过他卧在病床里的时候时常还在庆幸。
  庆幸什么呢？庆幸他遇到了赵合暮。也十分变态地庆幸自己腿摔断了。因为这样他见到赵合暮的机会就更多了。以前宋杭一个星期顶多只能“偶遇”赵合暮两次，大多都是通过手机交流。但是现在他摔伤了，赵合暮这家伙可是罪魁祸首，隔个两三天就得来探望探望他，宋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心里特别开心。
  今天赵合暮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来探望她。她手里握着一把满天星，纯白的颜色让宋杭一时间有些迷醉。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颜色，为什么配着赵合暮来看，就这么不一般呢？
  “赵同学。”宋杭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谢谢你来看我。”
  “嗯。”赵合暮被他没头没脑地这么来一句，轻轻地笑了笑。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宋杭咽了咽口水。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那你先说。”
  “可我觉得这些话我们还是先别说。”
  宋杭一愣。旋即明了。
  赵合暮坐在宋杭床边的椅子上，弯起她温柔的眉眼，就那么看着宋杭，温柔地笑。
  宋杭也看着她微笑。
  原来有时候两个人可以仅仅对望着，什么话都不说就很美好了。
  风哗啦地吹开白色的窗帘，想一面张开的白色的帆，病房里一下子亮堂起来，窗外的盎然绿意跃入眼底。
  “赵同学，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可不是么？她就像这个温柔的夏天一样。
07.
  “那你最后到底为什么没有和她表白啊？”老周颇为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想要快活啊。只是现在，并不是快活的最好时机。”